如雪油桐花（续三）

少与多的

  江南三月，烟雨迷蒙，特别是我们闽中山区。那雨就从和山峰齐眉的云端中飘洒下来。那雨不是大雨；不是中雨；不是小雨；也不是细雨，而叫烟雨。为什么会有如此奇特的雨呢？那时，我总是想，也许是天上的仙女们陶醉于江南三月的醉人气息，纷纷飘落于那些云雾缭绕的山峰上宽衣沐浴吧？于是那阵阵腾起的热气洒向人间都是雨了。于是这些弥漫着仙女姐姐身上气息的烟雨滋润着人间时，凡间的花花草草便都醉了。


已经醉成烂泥的是和油桐花一样雪白的李果花和青梅花，而桃花海量，已经一脸酡红，两眼汪汪，却依旧娇艳动人，醉而不倒。但最能喝的当数油桐，熬过一冬干渴，此时，干瘪的枝条经过一春烟雨浸泡早已丰满。宽大如掌的绿叶，踮起脚尖，伸出长臂，于烟雨之中婷婷袅袅的婆娑起舞。那醉人的烟雨怎么也灌不醉她，嫣然笑脸依旧隐藏于绿丛碧波之中。


那时，我是如此热切期待着油桐花如雪的笑颜。终于在春姑娘尽情展示过自己的娇媚而姗姗退场后，我的女同学们也开始换上花花花绿绿的夏装时，油桐花总算在绿油油的枝头上展颜一笑了。而这一笑，竟是如此绚烂。一夜之间，整个校园已覆盖于白茫茫的雪花之中。小时候没见过大雪，想当然的就以为那是雪原了。


我不知道现在的孩子为什么不喜欢进校园，他们说星期六是胜利大逃亡。而我们那时一日三餐之后就往校园跑。男同学在宽广的大操场上尽情的跑啊，追啊，野得跟牛发疯似的。而女同学则安安静静的在绿荫如盖的油桐树下，不是跳绳子，就是踢毽子。反正各有各的玩法。而老师也从不干涉我们，只要上课铃没响，随你们怎么野。


我记得我们教室前面黑板上方贴的标语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后面贴的是：团结紧张，严肃活泼。两边墙壁贴的是名人名言。有周恩来的：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有鲁迅的：我是把别人喝咖啡的功夫都用在工作上。但我们那时是把别人喝咖啡的功夫都用在玩耍上。而对周恩来那句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却信以为真。那时我就是以为自己是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压根儿没想过将来要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甚至找个好老婆。至于要怎么读书才能让中华崛起？对不起，不知道！但那时有个很明确的目标叫实现四个现代化。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大家的热情都是空前高涨。


我记得我加入少先队时，对着团旗宣誓：做共产主义事业接班人；为实现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而那时农村已经分田单干了，农民的积极性也是空前高涨。那时，我并不知道做共产主义事业接班人和我家里分田单干有没有矛盾。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就是分田单干后农村的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七八年到八零年，仅仅两三年时间，我这里的农民已经不再为吃穿而发愁。其实在我的印象当中，分田单干并非从七八年才开始，而是早几年就开始了。说安徽的小岗村是大包干的第一村并不确切，确切的说，他们是全国公开的第一村才对。我这里的农村比他们早几年就分田单干了，只是瞒着公社以上的干部。我小时候站在田间地头看着他们干的，有工作组下来检查时，他们就跑到一块田里干活，工作组走了，他们又是各干各的。七八年以后，那是政策下来了，政府的说法叫联产承包，其实，我们这里就是按人口分田，每五年分一次。而果园之类的属于生产队所有的就是一次性分了。只有属于村所有的（那时叫大队）财产不好分，才拿去承包。我记得我大哥那时就承包了属于大队所有的一大片果园。在八十年代初，他是全国最早的一批专业户和万元户。


有人从非洲回来，说非洲的农民很懒；有人从俄罗斯回来，说俄罗斯的农民很懒；有人从印度回来，说印度的农民很懒。这些说法，我都相信。但如果有人说中国的农民很懒，打死我也不相信。自分田单干以后，我是亲眼所见我身边的农民就是从鸡叫干到鬼叫。他们很快就解决了自身的温饱。应该说，改革开放之初，国家政策是适应农村生产力发展的。但现在不行了，现在农村的土地已经失去它应有的产值。原因何在？以后再分析。


我之所以要写这篇连载文章，就是因为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的那几年留给我的印象太美好了。无论从社会到校园，都让我记忆深刻。那就是我终身难忘的油桐花，饱含着我年少激情的生命之花。（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