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两周年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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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曹刿论剑  
            
  我的母亲已经走了两周年了，但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却常常看到母亲那双慈爱的大眼睛，隔着花镜凝视我。
  
  母亲是从乡村走出来的农家女，没多少文化，除了能看书看报，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就这些文化，还是父亲教的。母亲比父亲小六岁，是父亲的学生。自嫁给父亲到天津，后因政治避难到河北，直至逝世，享年七十六岁。
  
  母亲这一生很不容易，除了拉扯我们几个孩子成人外，每天还要上班。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母亲为了忙家务，常常干到半夜。第二天天一亮就起床，匆匆收拾一下家，拎起装着饭盒的书包，就又匆匆的赶路。由于那时没有可代步的交通工具，为了省几个车钱，每天上下班，母亲全靠两条腿走路，从未做过公共汽车。
  
  母亲是位俊美善良的女人，左邻右舍，无论谁家有事，他都热心帮忙，加上母亲天生心胸豁达，性格开朗，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给人带去欢笑，因此，凡跟母亲打过交道的人，无不为她的人格魅力所吸引，所以，无论她走到哪里，常常是众人瞩目的核心，直到现在，不少见在的人，每逢提及母亲，无不为之动容。
  
  母亲是位典型的中国女人，她勤劳好强，从不干惹人耻笑的事情。那时，尽管家里非常贫穷，但每逢年节，她都把大人孩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才让出门。这个传统沿袭至今，成了我家的习惯，每逢出门，我们都穿的整整齐齐，方才出门。
  
  母亲是位非常坚强的女人，文革，父亲被打成反革命。那时生活的艰难，很多人是难以理解的。因为父亲被关押，领工资，必需家人亲自到他单位去领，由于母亲每天上班不好请假，虽然我还儿童，领工资的重任，只好由我承当。每次去，造反派先扔给我纸笔，写揭发材料，写不出，人家不给工资。为了领到这份工资，有一次，我饿着肚子从早晨挨到下午，才在他们的不耐烦和我的乞求中获得。为了孩子免遭受这份非人的屈辱，母亲带着我，有时不得不靠捡拾副食品商店丢弃的菜叶，维持生活。经济上的窘困，还好凑合，政治上的摧残和压力，让我家人每天担惊受怕，不敢出门。唯恐哪个地方的小节没注意到，再給自身，或家中，带来灭顶之灾。作为女人，母亲承受的压力更大。记得一个夜晚，时间已过子夜，一群造反派，突然闯进我家，像审犯人似的审问母亲，达一小时之多。不知母亲哪来的那份胆量，几个造反派轮番轰炸，竞叫母亲把他们搞得非常狼狈，无奈之下，造反派只好带着除日历和各种证件之外所有带文字的东西，怏怏离去。三十就要到了，造反派汇同房管人员，逼着我们搬家。那时，我家住的是一间法国洋房。整体装修和门窗设计，美轮美奂。造反派说，像我们这种被专政的家庭不该住这样的房子。无奈之下，我和母亲只好跟着造反派去看新房。但当我们来到指定地点，不觉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这是深凹下去的一间地下室，当我和母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门推开，一股带着霉烂气味的浊水，像波浪一样朝母亲和我的脚下涌来。被泡糟的墙砖，锈迹斑斑，潮湿阴暗的室内，密不透风，漆黑一团。由于光线的刺激，人需闭着眼睛好一会，才能看清这一切。这哪是人住的地方呀！母亲惊叫道。但回头看时，造反派和房管人，早已无了踪影。接下来的几天，新房屋的主人，不断前来看房，并催促我们搬家。不知母亲哪来的胆量，面对看房者毫无惧色：来吧！看吧！吗玩儿？什么时候搬？你跟我说不着!有事，你跟房管局说去！结果，吓得看房人来了几次，都没敢进屋。最终，母亲凭着她过人的胆识，和超凡的外交天才，经过走单位、闯市委，保住了房子。年三十的黄昏，当母亲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进家里，说了句：孩子们，咱家的房子保住了。说完，双手掩面，失声痛哭。那年的三十，当别人家都在放鞭吃团圆饭时，我家是在凄风苦雨的哭泣声中度过的。每逢忆及此事，仍叫我泪流满面，悲伤不已。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现在的生活都好过了。可是我慈爱的母亲却走了。她一生，为了我们这个家操持。他一生，都为了别人着想。我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时，尽管她的身体已病弱不堪，但她仍用那双慈爱的大眼睛透着花镜，微笑着对我说：去吧孩子，你忙去吧，你们都有自己的事业……。
  
  我的母亲走了，留给我的，是伤心不已的泪水。留给我的，是心酸不已的沉痛。但留给我更多的，是母亲做人的品格。我母一生，光明磊落，不畏权贵。吃苦耐劳，为人谦和。自强坚韧，乐于助人。把痛苦埋在心里，把快乐增给别人。不贪钱财，淡薄名利。她像一座永久的丰碑，引领我做人做事。呜呼——母亲！痛哉——母亲！您伟岸的圣灵，将与日月同辉！将与江河——同在！
  
              作者：曹刿论剑。
             二零一二年四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