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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松风静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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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6 08:42: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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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松风静群山
大竹田野
(一)
    送走儿子后我回到大竹,一直被苦涩的思念浸泡。夜深人静,虫声唧唧,我瞪眼不眠;春水漾漾,花开花落,只茫然望远。每每痛叨,摧心切肺。是儿恋我们,还是我们恋儿?眼前总模糊出一迭迭云山,山后总幻化出一片片大海。山高不能翻,海阔不可渡,父子情、母子爱被阻断了。我的心糟得没个头绪,失衡、乱套,饱受着思念的煎熬!
    又是一个静静的夜,月辉如水,寒气透窗。一幅几个月前的生活画面浮上了我的眼前:那时全国大通胀,社会上刮起了抢购风。一方面,各行业红了眼似的哄抬物价,另一方面,民众基于恐慌,竟纷纷借钱超前消费。我妻被卷入了抢购大潮,她看中了一台彩电,21吋,标价2770。而家中全部积蓄仅有400元,她却执意要买。当然,我也觉得彩电走进普通家庭挺时髦,虽愁作一团却诱惑着我四处借钱。同事孙启虞老师借给我四百,陈贵全老师又替我到信用联社他学生处为我贷款1900 ,于是那彩宝贝在我家穷闹穷唱开了。可是,我夫妇只兴奋了一夜,进水的脑子又掉进了愁雾里。欠债2300几乎是我五年的工资!犹豫了一夜,晨起决定到熟人的商店里退还彩电。我夫妇装好箱正打算抬走,万难料一岁零两个月的儿子竟上前摊开双手爬伏在箱上,他说不来话,但那意思表达得非常清楚:谁挪走跟谁急!看他酷护的小样,又看看家中空空的四壁,我一阵心酸……不能伤害儿子,不能伤了儿子!在傍徨痛苦中我咬牙决定留下了彩电。
    而今孩子已送回老家寄带,我却面临着巨大的还贷压力。
    思考多天,我决定停薪留职打工去。
    怯生生走进了校长办公室。四十多岁的牤校长正襟危坐。
    听完我的叙述,他只反复清理喉咙,半天无痰又无言。这校头四十多,革命脸,跟风眼,下唇修长而胜出,常留不住口涎,相憨厚似牤,实则怀揣心计,又特嗜酒,酷爱钱,身浸奴气与霸气,是个说不清道不白的“政治棒棒”。
   “你离校……嗯、嗯谁来上课?”
   “城边不是教师富余吗?”
   “嗨,教师确实有多的,但——你是骨干咋能走!”
     哟,我几时成骨干了?我心头犯嘀咕,毎毎上完初二就把我撤下来,初三换上亲信合伙儿向职校卖学生挣大钱去,从不考虑学生的呼声!莫非……我这块垫脚石鸿运一展起飞了?
    信他的话,大人细娃打光胯!
    我鼓起勇气向酒校长反复叫苦,讲家中入不敷出、娃儿嗷嗷待哺……“不会吧?你穿的烂襟襟喝的清羹羹干的是牛马活?那可是万恶的旧社会!莫享盛世不知福!”
我再三恳请,但牤校长却岿然不动,半天才伴着口涎说:“你出外挣大钱,学校总该得点儿实惠噻,嗯?”他又赶紧溅涎补充道,“这样,你少缴点儿,每年给学校缴五千。”
    嚯,吓死我了,这可是天闻数字,教十年书也挣不足这笔钱!况且去哪儿打工,八字还没一撇呢。
    我又反复诉苦,说自己大姑娘坐花轿,头遭打工,万望高抬贵手,免收一切费用。
    他沉吟良久却毫无松口迹象。
    我见状无奈,犯罪似地往他衣兜里塞进十张十圆票。他没有清廉地拒绝。这牤头酒头政治铁头“处钱”不惊,脸也不红,泰然改口道:
    “想来倒是,你拖儿带口,一家也怪难的。这样,试签一年合同,学校暂不收你管理费。但别忘了,是谁给你优惠……”
    他鬼眼闪眨,如深夜坟地磷光,且下嘴唇滴下大团珍贵的口涎。我心一下明白了,若想继续打工,须年年向他个人进贡。啥玩艺?哈哈奶!我真想骂醒他十八代廉洁的祖宗!
   “嗨,别走神,签完合同你还是请学校领导喝台酒噻。”
    我差点脱口冲出“啥?”可我“嗯嗯”着,惊得目瞪口呆。
    校长爱酒如政治,抓政治如抓酒,多年来酒与政治浑然不分。全校十二个领导,乖乖,“杜康”哟,害苦了穷教员!娘的,夺泥燕口、削铁针头、蚊子腹内剐边油、剩点饭锅巴也猛刨一口!呼尔嗨哟,我心里唱道,他是我们的好领导,整得教员襟吊吊(衣衫破烂,穷)!
    晚上,七匹狼大酒家,灯火辉煌,酒令像闪,嚼声如雷。十二个领导酡颜美丽,二麻麻,三晃晃,七歪八倒,喝掉了我借来的整整两个月的工资!这帮“买帽”人,对我的祝福也酸得如桌上的保宁醋:“愿孔方兄和你同在!”
    呸,在个毛呵,龟儿子们假儒!
(二)
           一叠云山一叠愁,孤帆渐远逐江流。
           我心已随长江去,身抵乌江苦作舟。
    外出打工我首选了涪陵,由于我二哥在财贸校教书,在那儿有个落脚处。
    在垫江转车时,听人们口口相传,北京等大城市各界民众正在沉痛悼念耀邦同志。我心被儿子占满,没在意。而坪山镇就在涪垫路上,我把父爱揉成一团捏在掌心,埋头伏在前排的椅背上,狠心闭眼不看我的故乡。思儿想妈念亲人,两眼不堪重负,不料风沙又闯入眼,弄湿了我的眼睛。
    栀子花开的五月,我抵达了芳菲的涪陵。
    见过二哥,叙明来意,他却爱莫能助。新二嫂萍,与二哥刚组家庭,看来我断无久住之理。于是心急火燎,每天上街看招聘广告,走了许多家,对方都一例先索要文凭,我仅是中师生,自然遭遇尴尬,入不了围。但人们谈论更多的是官倒和腐败的政治话题,职场十分冷清。在惶惑与奔波中过了一周,打工仍无着落。
    一天,我垂头丧气从南门山一家公司落聘出来,忽被一人扯住大笑。抬头一看,竟是儿时好友雪松。我也破愁一笑,忙拉手问候。小伙子分头油亮,皮鞋油亮,衣冠楚楚,刮成青色的腮邦,大眼堆着智慧深沉的笑。原来他也是只身来涪,正在寻找商机,时下落魄无着,住电厂故友张维泽家。咱这对老瓜锤又走到了一起,竟又在涪陵巧遇!十六年前,我俩曾来此打工。今故地重逢,沧桑一笑,多少往事成追忆。
    一阵寒喧之后,他邀我去电厂维泽处吃了饭,约好第二天去丰都见他的同学德良碰碰运气,看能否找点事做。
    他卖关子,神秘兮兮不肯告诉那同学在何处高就。
    第二天上午十点,在丰都鬼城抵岸下船。趸船及码头上热闹非凡,只见公安拉着红底黄字醒目横幅,正在举办“爱民周送温暖活动”。或带红袖章亮眼为旅人提携包袱,或拿手提式电动大喇叭在青筋暴暴演讲,或肩扛录相机在眯眼一脸正经、板眼深长地摄像。但义演都十分到位,无一人拉稀摆带。我们前面一个年近六十的长者,本已摇晃着走上了跳板,竟被叫回去改由俩美女民警左右搀扶着重踏跳板,那花胡老汉没艳福,竟一脸不自在。趸船上一公安急急招手又捧嘴喝呼,令岸上真实的新闻抓牢镜头及时摄下这感人的一幕。唉,多少古道热肠,被演绎得变了形,今预送大暖大爱,实在让人喜忧参半。
    我和雪松被憋出一泡大尿,上岸就找厕所。
    轻松完,出了臭哄哄的门,竟遇上个香喷喷的人。一个国字脸黑发青年突然伸两手将雪松拦住,开怀灿笑叫“雪松”。雪松一惊一怔,随即拉手拍他背灿笑道:“你个‘西瓜’ 咋在这里?巧遇巧遇。”雪松转向我介绍道“他就是德良”。我与他握手、互相一瞥,笑说幸会。德良手拿砖头般的大哥大,转脸朝这时髦的大汉嘀咕了几句,安排完后,回脸笑对我二人叫道“走,喝酒去!”
    随他转过几条大街,我们来到了一家装修堂皇的大酒家,选了雅间888坐下。空调送爽,小姐送笑,德良潇洒地尽地主之谊。他抓过菜谱金声银嗓、举止优雅、脸色红润地点菜:“乌江团鱼、中华鲜鲟、石柱黄麂、神女野菇、三峡云雨、大宁河黃蜡丁各一份,五粮液暂来一瓶。”我见净点高档菜,偷瞄了雪松一眼,他嘴角会意地抿笑。小姐清楚遇贵人了,越发显出妩媚谦卑。借看记的菜单,德良几乎将小姐搂腰入怀,弄得姑娘羞红如霞,越发惹人怜爱。我们酒过三巡,德良与雪松款叙别后情谊,又频频祝酒。我不懂酒,只沾唇敷衍,任他二人扯酒筋批垮。雪松替我说了来意,谁知德良一口就回绝了:“眼下找事难啦,弟无能为力。不过计划内彩电我倒得出三十台来,那要本金八万。”我吐了下舌头算是回答。碰壁失望之余,我更觉得吃喝无味,呆呆陪着。酒足饭饱后,德良大声叫来靓妹,摸出张自己的名片,猛打一嗝,满脸咽相地对小姐说:“拿你们老板,告他,我改日有空来付账!”我吃惊地望着他;他大大咧咧,起身没事儿一般地走了。我二人跟在身后;老板和小姐跟在我们身后,躬身含笑连说“不必付了。走好”。
    我心十分不安。
    为消饱胀,他带我们逛服装一条街。这长街不宽,却很热闹,衣裤高中档均有,全属个体经营。他走进一家衣铺里,先选定了一件高档皮茄克,自己穿在身上左右镜前扭腰。随后又替雪松、我各挑了件T裇。我连说“不要”; 雪松笑而不答。德良叫来老板,劈头问道:“近段时间手气如何?有好久没来我那点报到了吧!嗯?”老板啤酒肚,胖脸上吊两黑眼袋,一副熬夜相。他打了个哈欠,摸头上鬈发尴尬地笑说道:“哪里哪里,我洗手不赌了,嘿嘿。”“嘿个毛呵,这三件衣服给装袋。”那老板龟孙子似的苦笑着,把衣服装一袋递给了德良。我不安地低着头。“走!”雪松拉了我一把,抬头一看,德良早跨出了店门,飞扬跋扈如过山虎。哟,这不是抢劫么,我气愤地想。
    我拉住雪松低声问,“他是干啥岗的?这么欺世霸道!”
    “公安局副局长呗,他是市上派来锻炼的。”雪松又补了句,“他老丈人在市上举足轻重。”
    “你说啥,雪松?”德良警惕地回头问。
    雪松笑骂道“说你烂西瓜的廉洁爱民。”
    德良知是调侃,一阵厚脸的“哈哈哈”震动了长江和丰都鬼府……
(三)
    回到涪陵,雪松把他的另一个高中同学介绍给了我,那人叫奇明。他川师毕业后在垫一中任教,两年后考入青海大学读硕士。研究生毕业后他不愿留校任教,游于成都,被涪陵市白书记看中,**屏蔽**花二万伍,买了他来当秘书。奇明高个,脸庞丰满,五官清秀,十分文静,但对人也不乏热情。他初到涪陵任职,条件并不优裕,住个小间,铺架单人床,人缘更谈不上。他单纯健谈,我俩投缘,就晚上共挤那窄床。白天,我仍然绿头苍蝇般乱飞乱撞,四处求职。
    但满街是义愤的人群,反官倒反腐败的呼声此起彼伏。从大东门到秋月门,从易家坝到南门山、高笋塘,日复一日,游行者不绝。这些学生十分激昂,其爱国热情显而易见。这良心犹存的一群,正是咱民族正直的脊梁。我忙于生计,只是偶然旁听,几乎是麻木于国情的类小,可耻地找饭。
    我二哥的连襟在阁水溪开一铸造厂,况春明接纳了我。
    这况厂长矮小精明,瘦,鹰眼,八角井人,正缺助手。“哈哈,你读书人搞浇铸,高射炮打蚊子哟,大才小用,高才矮用,雄才滥用” 他大概还想说宽才窄用,我忙拿话岔开了。但我碍于亲戚脸面,自然不便主动谈及工资待遇,他也装相闭口不谈。厂里睡连山铺,二十多个工人挤在一起,又热又臭,蚊虫唱出时代和夜的主旋律,几乎令人彻夜迷糊。
    我第一天的工作是同他送货。
    麻布口袋装了沉沉的铸件,他不请搬运工,由我俩代劳。抬着压肩的痛苦,我俩下大东门的一大坡阶梯,再上船向白马镇而去。三小时的船程才到白马,肚中已下暴雨,饥肠雷鸣。早上那点稀粥馒头,想象中全在口里变了馋馋的津液咽回了肚中。下码头三公里多才到纻麻厂,况厂长仍然不请搬运,百多斤痛苦再次压上肩头,幸福出一块块紫红,一抚摸我龇牙咧嘴的笑。嗨,地狱般的交货处,个多小时才到。验货人不阴不阳,得了况长厂一包三五牌香烟后,马脸才勉强挤出点笑。中午杀(吃)馆,白马街上那顿老干饭真香呵,虽况老板大气点了一个小菜,也爽!
    下午回厂,晚上开炉。
    鼓风机向土高炉里嗷嗷送风,红亮的焦煤火光映照着五丈开外的人和物,空气被烤到摄氏六十度以上,人人挥汗成雨。我也站在人链上,不断地向炉里传加焦炭。一股劲下来,盐霜满背,浑身仿佛被烤成了欲燃的干货。两小时后,滚沸耀眼的红铁水出炉了,由两人抬着上模具,师傅把手浇铸。一炉下来,人人是红眼红脸,皮肤泡了辣椒般的疼痛。谭五是况长厂和我二哥共同的妻弟,他一例抬着溅花的铸铁水。况厂长念我书生,说暂时先看段日子,日后再学浇铸,抬铁水是必跨的门槛,听了这,我浑身颤栗。
    后来又开了三次炉,送过两次货,我都拼死苦熬着。
    一天,送货去南门山,我们被绝食和游行的学生阻断。成百上千的学生,有师专、财贸校、水电校、粮校,涪高中、涪一中、涪五中的热血青年,甚至还有小学生,他们绝食,跪地呼吁,要求惩治腐败,惩治官倒。路人讲,孩子们饿了一两天了,时有学生晕倒。市民激愤,其中许多白发苍苍的老人,含泪买来干粮,苦劝孩子们进食。易家坝**,满街满巷,人们流泪一片。况厂长催我离开,我眼里包满了泪水,深深被学生的真诚所打动。
    送货归来,正要再次开炉,却听到了低缓深沉的广播:北京学生演变成了反革命暴乱。
    我一阵揪心,更无比地惊异!所幸的是该事件处理平稳,学生被和平劝离了天安门**,无人喋血。历史上也只有军阀段其瑞才会忍心枪杀学生。
    涪陵的学潮,六月初平静了下来。但紧接着“反华小丑们”严厉封锁,使我们国家经济陷入了大萧条,找事做更难。奇明到太极制药厂为我求白书记的侄儿——白厂长,也无功而返。听说叫我抬铁水学浇铸,他也愤然劝我走人。
    吿别了长江、乌江的千古水声,瞥了眼山城涪陵,在这里生活了一个多月的我灰溜溜地走了,心意沉沉。
    回到故乡垫江,空空的行囊,泄了气的豪放。当儿子扑向我时,几声“父亲”,令我眼里包满了泪水。打工月余,只给儿抱回个大西瓜。大妹叹息,而苍老的母亲满脸抚慰,笑说道“没关系,没关系,万事开头难。”并借钱让我还清了信用社的贷款。
    还好,那台酒没有白请,校长余酒未消,让我提前回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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