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北二人

lymingo

湘北二人
        没到汇桥新城，人家告诉我，那里是潮汕人的窝。意思是里面住的都是潮汕人，我对潮汕人印象还好，虽然精明，但还够朋友，自后来碰到潮汕人老王（见拙文《关于老王》），才刻意与潮汕人保持一些距离。2006年七月，我在汇桥新城买了一套二手房，简单装修了一下，准备要搬进去了，才发觉厨房的大理石灶台没有留安装煤气炉的空位，需要找装修的人把大理石切割出一个煤气炉的空位来。汇桥新城里有很多装修店，专门做补补修修的生意。我去找了一家，一问，开口要150元。讨价还价，装修过房子后，再笨的人，也会讨价还价了。最后，我们120元成交。
        这是一个高大粗壮的年轻男人，这样的人不干装修，几乎没有适合的人干装修了。剃平头，穿背心，迷彩裤，运动鞋，肌肉结实。他只带了一个工具——一只电锯。到了我的厨房，往大理石上浇了一点水，就开始了工作。我问他是哪的？他说湖南。我说我也是湖南的。对老乡，我总抱有好感，在这异乡一滴谋生，能见到老乡，就像阴天突然见到温暖的阳光。我再问老乡湖南哪里的？老乡回答说益阳。我说那是湘北，我是湘南。这个年轻的老乡红了红脸说，老乡见老乡，背后来一枪。他没有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就知道，我跟他做不成朋友。他要的是钱，不是朋友。我只是他的顾客，无论我来在哪里，都只是他的顾客。不到五分钟，他用电锯帮我在大理石台面上开了一个口，收了120元，走了。走的很干脆，他也许知道，我下回也不会再找他了。
        后来，我也经过他的装修店好几回。大家同住在一个小区，一住就是好几年，一年中，总会有几回见面的。他还是那么年轻，而且还在另一条街多开了一家分店。前几回，他还能认出我，逐渐逐渐的，就不认识了。一个做生意的，久了不跟一个以前的顾客做生意，总有一天会视而不见的。我也无所谓，对一个并不诚实的生意人，我也没有多少好感。偶尔见了他，我会在心里嘀咕一下：湘北人。湘北人是一个空泛的概念，益阳、岳阳、常德甚至长沙，都在湘北的概念里。我对湘北不熟，除了长沙，其他地方都没去过。因此，即使我是湖南人，湘北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只要是湖南人，就该团结在一起的。这只是我的想法，我们中华民族大团结，可我们之中也会有汉奸。湘北人该不是贪小利的人，君子爱财，也讲一个“道”字。何况，在我的记忆里，湖南人是很讲道理的人。他可以见利忘道，但他代表不了湖南。
        在汇桥新城住了五年，一个二手房住五年，多多少少总会出一些问题的。有些问题我自己能解决，有些问题需要专业人士才能解决。例如说埋在墙里的电线坏了，空调不能启动，这在广州的夏天是很要命的。我去找小X。我忘了他姓什么，也不愿意随意给他安一个姓氏，因此这里就称他为小X。小X瘦小多了，像个孩子，脖颈上都是灰尘，好像一直洗不掉一样。小X是以前那个湘北人店里的学徒，跟着干了两年，然后独立出来开店，店仍然开在汇桥新城，跟以前的师傅开始生意上的竞争。他们是一个镇的，小X还是他从家乡带出来的子弟。可现在他们不是从属关系，是竞争关系了。我想，以前的那个湘北人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沮丧的。正由于这样，我心里有一些快感，才找小X做事，让他师傅知道，做人要老实，做生意要诚实。小X以前给我在客厅里装过一个吊灯，收45元，我觉得还是可以接受的。由于他没有漫天要价。我想他是知道了师傅的缺点，才自立门户的。像这种有为青年，我们要用行动支持他。
        其实，我太感性了。小X在帮我拉完电线之后，收拾好工具，没有洗手，坐在我客厅的椅子上看着我，我就觉得，我又一次高看了湘北人，无论胖的，壮实的，还是瘦小的，年幼的，他们都不像湘南人。湘北人像狼，只要有机会，就会出击，致人于死命。湘南人像狗，无论在哪里遇到，都要摇尾巴示好。湘北人在一起是狼，分开了，还是狼。我问小X，多少钱。小X的声音很小，但很清晰：300元。换了两根电线就要300元！这不是梦话，是小X开出的价格。可以开价，就可以还价，只是我没想到，我和小X还会讨价还价的。这令我非常愤怒，也非常无奈，但得面对。最后，以一根电线80元成交，三根电线，240元。我走了走，三根电线，总长度不超过20米，20米，却几乎让我愤怒。送走了小X，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着阳台外面，阳光不错，每到夏天，广州的阳光都十分热烈和明亮。然而，无论天气怎么好，我总有一种吃了苍蝇的感觉。
        后来我想，让我误判，是我以为老乡皆善良的原因，是我想从老乡那里获得一些好处。假设我不想从他们那里获得一些什么，就不该和他们来往，他们怎么会有机会呢？我终于明白，要想在广州立下脚来，不是买下一套房子那么简单，也不是认识一帮老乡那么简单。假设要在广州发展，就要忘掉故乡，跟广州人在一起，他们应该比任何老乡都可靠。他们不是凭空来的，他们的脚下有他们的根基，由于这根基，他们既害怕外来者的破坏，又要守护和发扬，他们需要志同道合的人，所以，我觉得他们要可靠。但要相互交融，一点也不比做生意简单。但是时代早已启动了开关，我觉悟的迟了些，但总比相信或回忆那些湘北人要来得开心一些。
        2012 .5 .2

紫檀林

一般说来，每一群体，皆有不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