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 歪影传

ledusz

歪影传
                                                            (文属虛构，莫找座位)
                                                                                         大竹田野
                                                                  题记
    乌山市座落在五陵山下，有人口六百万。这新兴之城，歌厅舞厅餐厅十分兴盛，吃的文化唱的文化舞的文化特别发达，但教育却远远滞后。太阳之下总有阴影，这是生活的辩证法。
                            小楔
                       绿的水，绿的山，
                       青天下闪着宝石的蓝。
                       绿的树叶，绿的清凉，
                       挂着一幅绿的纱帘。
                       清晨，岸边的垂柳泊着紫燕；                 
                       夜晚，归宿的鹭鸶像朵朵雪莲.....
    这赞美绿岛的诗，不知出自何年何月何人之手，现已无考。但小岛的静美优雅，实在叫人流连。绿岛在乌山市西北十八公里处，有一所完中建在岛上。它像一颗璀璨的明珠，裹在柳霞河洁白的丝绦里；又像一枚莹莹的翡翠，连接在乌渝高速路旁。绿岛中学，背靠青峻的五陵山，面邻卫星城绿镇，同远方黑黝黝的白龙山相望。一座九拱石桥连通绿岛。
    上得岛来，森林碧你的眼，鸟音悦你的耳，花草香郁，危石峥嵘，石阶斜挂。树荫半掩的楼房，鳞次栉比，依山而立。沿石阶登山而上，小道千回百转，连接着一幢幢教学楼。登顶鸟瞰，绿岛像一艘巨舰，航行在波涌浪翻的山的海洋里。它载着近百年苍桑，载着风雨，正驶向岁月的深处。
                   语不惊人死不休
    清晨，和暖温馨的阳光，穿过密密的香樟树枝，照进了绿岛中学的会议室。明亮、干净、陈旧。青瓦屋顶年久失修，雨天淌下的水渍尚依稀可辨。主席台下固定着几百张黄色压木板坐椅，一部分缺胳膊少腿，残疾，失色，仿佛传出隐隐的呻吟。台上水泥地板坑坑洼洼，就意义，不小于英国伦敦图书馆马统帅查阅资料时踩出的深坑。
    今天喜逢教师节，上午，会议厅里坐满了两百多名教职工。他们企盼，他们渴望，过一个既有意义又实惠的节日。年年如是，连年失望。这教师节仿佛是一条死而不僵的虫，任你怎么拨就是没有生气。今年，依旧没有糖果、瓜米、茶水，一切简朴得够呛，一切节约得要命，好像教师节的意义就在空气里面，朋友，尽情地吸吧，很新鲜。幸好，一条红纸黑字的横幅标语带来了节日的喜气，增添了吉祥。哇噻，鸭儿喝酒——醉(最)锤子！
    此时，饭局刚两桌的领导班子，就缺章校长一人。十九个校级副职正襟危坐在主席台上。胖校长呷着浓茶，瘦校长喘着粗气，龚校长吐着烟圈，穆校长玩着手机，仇主任满眼 “金花”，毛主任一手“筒子”，绥主任闭目养神，邢主任抠着脚趾，赢教导打着艳嗝，“酒教导”恋着那杯，最有趣的数艾学习主任，努力地拿倒了报纸！而台下更像蜂房。万客疯商场正跳楼大削价、只客乐大酒店小姐无端昏迷、黑歌地产廉价捡得黄金地、凌燕国际发廊扫黄中爆出大新闻。等待中的人们，思绪野马一样游动，谈锋漫无目的，一片焦躁浓得化不开。但无论台上台下，章校长去了哪儿、几时到会？谁也没来说个子曰。这时，有胆大的人开始询问：
   “喂，章大校长哪去了？”
   “安静安静，”牛犟老师戏谑地道出了他的行踪，“我们学校小金库的门破了半扇，校长同焊工正在连夜连晚焊（衔）接。请大家稍安勿躁，稍安无躁。”
    这个牛犟，毛泽东的肚皮、周恩来的手杆、邓小平的身材，据称集三个伟人的弱点于一身。听他撩开学校高层的“私处”，人们不禁哄堂大笑。隐隐有传闻，学校的灰色收入不久将被全部提走。校长的麻烦大了。而告校长的人，无疑是挖校长的祖坟！这样的教师还想不想活？想不想混？想不想提干？想不想评职称？此刻，坐在后排的李雯老师心事重重，这美人儿和几个“哥们”老师心里最清楚“头儿”来迟的原因，正在等着一场风暴袭来。
    像是寒冷的北风猛然踢开了深秋的大门，章校长冰冻着脸，从主席台的侧门气急败坏地卷了进来。这人国字脸，鹰眼，阿凡提胡子，西瓜肚，矮个，约摸三十七八，刚劲中带着几分蛮横，属于霸气型人才。他扫视了台下一眼，几百张嘴巴一下子哑然。
    “嗨，今天市物价局、文教局要派人查账，我打贴他们，因此来迟了。”他锐利的鹰眼紧盯着下属，阿凡提胡子被气吹得越发上翘，一字一顿地继续说，“我校绝无小金库。有，法纪不容；有，全家死绝！”
    “那你不成孤人了？”牛犟低声而不恭地问了一句。
    章校长肃然装耳背，不愿直接同牛犟交锋。他一脸郑重，再次否认学校有小金库一说。
    “有没有，不由校长自已辩解，等上级查了再说。”这是女教师李雯的声音。
    全场看看李雯，又看看校长，感到一场战争即将爆发，人人心中升起了笔直的狼烟。
    “李老师！说话要有依据，做事要凭良心。我们全校教职工的经济利益是捆在一起的。凭什么去告学校？是你告的吗？”章校长想煽起众人的愤怒，仿佛李雯已经损害了大家的利益。
    “告了又怎样？”李雯理直气壮地回答。
    “哦，果然是你？跟老子吃饱了撑的！早晚自习费、双休日补课费全都发不出了，大家找她要！”
    台下一片哗然。仿佛感染了校长的骂风，人群中有说“缺德”的，有说“犯上”的，有说“反了” 的，有俏骂“龟婆”的。机关枪、连珠炮、大口径、小鸡肠、正经嘴、乜斜眼，众军火齐发，嗖嗖吱吱，恶语横飞。尤其金丝雀和母夜叉之流，宛如见了日本鬼子般红眼，仇恨“嗒嗒嗒”不饶人地射，嘴如枪管打得绯红。而咳嗽连年的瘦校长、久病奄奄的仇主任、学习成疾的艾主席(兼职)等老弱病残之精英，也口臭如厕，保驾护航。至于晴天也要带伞出门的多数人，纵然同情挨骂者，却不敢声言，唯恐吹下片树叶砸破了头。只有牛犟虎地站了起来，他大概是想雄起。自言自语地说：
   “听他吹，尿罐变金杯；听他垮(讲)，萝卜变嘎嘎(肉)；听他说，石头变秤砣；听他冒，烟杆变大炮！谁信学校没钱？还你个娘希皮！”
    章校长很尴尬，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嘿嘿”干笑了两声，然后和悦地提高嗓门说：
   “牛老师，你不知情，你不知情，空了告诉你。”
    这时的李雯，脸红、难堪，却尽量把持着自己。
   “干吗动不动就上吿，”章校长继续炮轰李雯，“你能不能给学校留点面子？给全体职工留点利益？学校还要生存和发展！”
    李雯答腔说：“上告咋了？那是我的权利！”
    “告告告，访访访，你告个狗屁，毬吃多了不消化！”章校长失控又骂起人来，鹰眼里蓄满了带血丝的愤怒和仇恨，阿凡提胡子气得不停地上下晃悠，冲动得如急水漩中的树叶。
    这些天，这“头儿”窝着一肚子火。几家上级都风传要来查账，这头按平那头又翘起。审计局兰科长说自己不会跳舞，物价局洪主任称自己不爱唱歌，文教局白股长拒绝赴宴说近日得了胃下垂！唉，不行了，文明退化了！文化萧条了！健康没有了！腿嘴胃都出毛病了！相关的张局长赢局长钱局长还不知出啥新招。更可怕者，学校财务账实不符，小金库现金仅剩480万，差了近500大万。一个甩大的窟窿，一个深刻的殷忧，日夜折磨着校座。唉，办教育原来真难啦，章校长多次慨叹，去武陵源考察办学新路子、登黄山庐山探究教育新理念、进上海出苏杭甚至远涉太平洋，在毛里求斯岛取回一撮教育金羊毛，踏遍青山人未老，耗了几百万，才教育这边独好！而眼目下，学校内部也激荡、涌潮。刚把伙食团、商店，悄悄承包给老家来的大舅母的二老挑的三女婿的总舅老倌，就被职代会联名告到了市文教局。全市校长考评在即，绿岛中学却屁漏连连。这，一兜子问题，咋搞呢？章哥急得五脏俱焚，七窍冒烟，差点烧了铺盖卷儿。哟，连119也喊头疼！
   “你还骂，”李雯吃惊，开始反弹，“流氓！”
   “牛莽牛粗无所谓。”章校长两眼充血，毫无顾忌，步步紧逼，“混账女人！”
    找到火山喷口的校座继续痛骂：“啥南北嘛？不是个东西！你这个呆货贱货烂货骚货死货！你把老子告得翻？你把老子整得倒？量你没那个本事！”     
    会场里大乱，声浪漫上了海螺山(1)。人们表现各异。巴影人痛打弱者的瘾发了，也辱骂起李雯来：“小妹你有个泡菜坛，茄子豇豆装不满，只有我这条老黄瓜，一定给你顶满贤(沿)。”李雯怒眼圆睁，却像个无助的孩子；章校长气势凶凶，伟岸如夹桃的丈夫。多数职工站起身，发出低声的抗议。两百多个嘴巴迅速张合，如乱麻，似爆豆，像蜂房，你嘤嘤，他嗡嗡，有人眉飞色舞，有人啧舌注目，有人推波助澜，有人义愤填膺，有人以打哇打，有人咧嘴龇牙，有人撮嘴长啸，有人尖声大叫，那乌烟瘴气的场面，堪称庆祝教师节会议史上一绝！牛犟大声怒喝道：要放牛爬山去，文明机关里没长草！但很有孤掌难鸣之意。而黑蛮哥、金丝雀、不倒翁、夹片郎等君，纷纷舔肥助阵，嘴里吐出大把大把珍贵的象牙，直把个弱女逼向死角。嗨，几千年泱泱大国，亏了章头儿破天荒，奋力开掘出一条世界中学校长辱骂女教师的先河，比苏伊士运河更壮阔！比巴拿马运河更出色！今围攻一弱女子，诸君何等高兴！
    李雯西南师大毕业，应聘到乌山市两年了。她二十一二，高挑个，秀外慧中，人见人爱。但正是她的美，不知冒犯了市上哪路淫神，被打下乡区绿岛中学。自从上帝讨瑶池王母带坏了菜，各路“大仙”也纷纷包二奶，好淫喜色。偏偏章校座也是个偷腥的主儿，每每对李雯性关心、性爱护、性骚扰。普通校长就那么三五招：夸能干、称骨干、提提干。老道有素、票儿又长的章校座迥别于人，动人以利、晓人以钱，自信无利而不往、无淫而不胜。一年前，李雯被他邀到华尔街Ａ座三十八楼谈“事情”。看到文静的李雯应招前来，章校长简直丢了魂儿。一套郑重的许诺之后，他左手拿着套房的钥匙，淫邪瞎眼的右手却摸错了地方。姑娘的前胸像被放进了一条冰冷的死蛇，惊、怕、羞、恼令她扇了校长一个耳光。从那以后，校座觉得她成了自已手指丫上的干疙痨(疥疮)，既痒又无奈。此刻狭路相逢，到底撞出了教师节绚丽而永恒的火花。
    (1)绿岛中间的山。

紫檀林

教师、校长言行 这样“文明”？！

半个改革家      
      上一个教师节，也就是章校长主政绿岛中学的笫二年，他在庆祝大会的尾巴上点响了一个大鞭炮，炸得会议烈驹般猛然一跳：
     “嗨，学校后勤立即实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坚决引入竞争机制。万类霜天竞自由噻，欢迎教职工自办伙食团参与后勤竞争。学校将无偿提供地皮建房，并且不收任何管理费，政策很优惠哟。这改革是为了提高后勤服务质量，凸显活力，稳定生源，同时也为教师下岗家属提供一个再就业机会。望大家理解、支持这一改革举措哈。”
      说完他连打了十几个“哈哈”，国字脸上两眼笑成了一条阴险的缝。
      原来，章校长试潮商海，早在十个月前就独资筹办了一个绿岛副食品商店。那生意特别火爆，毎月净赚两万多。独占鳌头，引来了教职工一片嘘声。章氏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也被好事者牛犟告到了市文教局。当时那孬局长老眼昏花，看错了材料，误读为章校长正在为汶川重建拼命筹款，所以没管。还睁着眼瞎表扬说：一把手亲自抓后勤，工作“扎实扎实，扎扎实实”。后又酒精中毒惨遭“小秘”忽悠，竟然稀里糊涂升格下文表彰，将章校长巍然树为全市教育后勤改革楷模。其中有赞语说“该店有望壮大为世界五百强企业。章校长引实业入校，集教育家、实业家、牵线家、嫁接家于一体，工作扎实扎实，扎扎实实，希全市校长歌之颂之仿之效之，也浩然一身改革气”云云。“红头子”文件一出，绿岛大哗。狡黠的章校长立即智巧地分羹，提出了深化后勤改革这一时髦举措。这，既与文件口径一致，又去了冤大头，也与民同乐，一石数鸟也。     
       教师们纷纷抓风而嗅，嚯，好风！
       想参与后勤改革、小试锋芒的教师有：年青八青就秃了头的牛犟，叽叽喳喳的闹山雀，被捅了一刀也找不到人的马大哈，人称蛐蛐嘴的李化多等。他们的二分之一，多是国家改革大潮中率先落水的企业职工。用牛犟的俏皮话说，几个被企业母亲拋弃了的女儿，饿昏了头，来绿岛贴老公找口稀饭喝。就这样，容雨等家属，也被巻进了绿岛后勤改革的大潮。
       章校座办事雷厉风行。会议笫二天，他差点沐浴、吃斋、戒色。清晨庄严地升过国旗，他三洗手，四照镜，一身国服，满脸豪气，两脚春风，然后拿着皮尺，同喘病的瘦校长量出地基，划线、定点、栽桩，还学习伟人模样，像眉像眼撮一铲土奠个基。这一壮举铭文了了，字迹赫赫，载于近旁的奠基石碑上，务请读者细考。不大正常的是，他刚拉开改革序幕，就突发奇想，委婉告求牛犟，“喂，兄弟，动动你的笔，写写这件事。”要牛犟用美文写他大胆牵后勤改革牛鼻、促成下岗职工再就业而好事做尽，一再暗示最好把他抱到(报道)报刊上站站。牛犟认为，一个改革的Y型冒牌货，虽一时向善 ，毕竟劣迹斑斑，要歌吹吧功德尚欠圆满，因而拒绝了他的非份之想。经查，这位改革家气冲斗牛，好几根胡子竟然怒而上了月球，成为太空垃圾。从此对牛犟极为不满，多次将他的入党申请书用去擦勾子，且背地里恨不得打碗水把他活活吞了——幸好学校不兴吃人，悲剧才没发生。
       言归正传。 线已划，基已奠，牛犟等四个改革小牤娃，喜滋滋开始了建房。
       一转眼万事倶备，四大间厨房青瓦堆地，只等杀红鸡公短(截)水盖瓦了。
       突然，学校后勤主管龚校长，通知牛犟等四人到办公室听命。龚校长庄严地咳声嗽，对四人虎声虎气地宣布决定：1.此房为临时玩艺，只许盖玻纤瓦，堆地的青瓦请各家自行消化——嚼不动吧？ 2.四家每月务必作东一次，宴请学校领导班子——有厌食症者除外。这叫每月一歌，倘表现不佳，将升格为毎周一歌——你们的歌喉不会嘶哑吧？ 3.当年年末，由四户参改者组织主管领导、分管领导、直管领导、兼管领导、旁管领导、协管领导，去九寨沟学习教改经验一次；次年底，赴海外华人万山红叶笔会一次——态度端正些嘛！牛老师笑啥？（牛犟明白，有几位领导是校作家协会文学掌辈，自称常为文学声泪俱下，且写有多部长篇在家等着一鸣惊鸟）4.立即与学校签订绿色环保合同，泔水须建厂处理后才能排放，否则，不许经营。末尾龚校长还笑兮兮加了句“谢谢合作哈”。
       嚯，想不到参加改革还这么繁琐、恼人，套头多，型头把子鸡哇子更多！一时间四人全傻了眼。
       牛犟四个臭皮匠商量了一宿，直到启明星挂了东天，才嗅出了其中的猫腻。原来章校长猛然警觉，四家参改小卒也将兼营副食，抢吃他的“蛋糕”。哇噻，这还了得！于是断然出击，扼其咽喉，予以重创！
       原因既明，咋应对呢？小蛐蛐夫妇主张递上红包——牛犟说他们不忍心收；闹山雀两口子主张请领导吃满汉全席——牛犟夸张说他们都有厌食症；马大哈和他堂客主张邀请领导钓红嘴美人鱼——牛犟又低声说他们全是“软搭搭”。他把胸膛砰地一拍，火爆爆青筋有钵那么粗：“跟老子蹶起勾子看人——有眼无珠！别张实(理)，我们继续盖！盖好了，照卖不误！”妻子容雨在旁笑着悄悄把他的大腿拧出块乌青。
       于是四家顶风逆行盖好了房。
       不久，那四间伙食团也正式开业参与竟争了，强行融入到改革洪流中，牛犟四人成了绿岛后勤“风云人物” 。     
      但改革不讲章法，这八个牙路大大激怒了章校长。牛犟四人的参改作品，一夜间成了毒草；四人也变了眼中钉。哟，看来改革满遭恨，也蛮有风险嘛。
       紧接着，半个改革家章先生走火入魔，弄出件很不风流的韵事来：
       牛犟四人的参改厨房，连同章校长的副食品大厦，分别面对着一幢主教学楼的东西两头。主教学楼左右各有一道铁门，可供学生下楼参加“改革”买副食。果然没逃出章校长预料，四家小卒居然也大摇大摆兼卖起副食来。这，简直犯下了弥天大罪！
       开业笫二天，牛犟四家突然发现，正对他们这边的铁门给锁死了，断了顾客。校长那边生意火爆，学生“参改”繁忙，由于他那边的铁门大开着。四个声音高叫着，齐声问“为什么？”，章校长阿凡提胡子上堆满了笑，堂而皇之解释说，“为了学生安全呗，整栋楼只能开一道铁门上下。”换言之，他那边的发财门必须开，四人面对的倒霉门必须锁。竞争严重不公平。改革发展到这一步，又起波澜，直打漩漩，够水了。
        一小时后，牛犟带领闹山雀三人，齐刷刷来到校长办公室亦庄亦谐地报案说：哎呀呀，不得了啦不得了啦，月亮掉到井里去了。刚才我们发现了几个坏人，从章校长副食店那边铁门上楼行凶，差点损坏了学校的空气，幸好我们警惕高，当场将其影子抓获，经严厉而无声的教育之后才将他们放走。今特向学校通报，为了对人民负责，让家长放心，我们决定进一步采取紧急安全措施，把上下楼仅剩的那道铁门也锁死，搭云梯从走廊上进出，飞梯走壁，形成一夫挡关、万夫莫开之势，学生才比较安全。
       四人果然锁了铁门，搭上长梯待变。
       章校长一见，慌了神，立即红着脸改口说“嗨嗨，还是你们那边开了铁门比较安全些。”
       四人一想，哟嚯，领导总是对的，总是没有错的，这是一条颠扑不破而又万古不变的真理。之前他锁门正确，之后他开门也没错。之前他窝里斗正确，现在他窝里和更没错。于是也就还是认为，章校长那边铁门不宜上锁、走廊也不搭梯才真正比较安全，从而息了战鼓。对此，章校座虽几天几夜心潮起伏、激动万分，却谦逊得舌头打鼾、惜字如金，始终再不肯赏赐牛犟诸君一个子曰。 事后，牛犟常常哼起这支改革小插曲，美言美奂地说：天下不乏狂人，他们自以为叉开手掌能遮天，这叫月亮坝下看“西瓜”，自看自大！
       但到底章校长改革的脚步永远不会停滞。
       一个月后，卫星城赵亥民镇长(牛犟说是章校长亲老表)带着黑压压一邦人上岛来。一伙人来岛刚打完牙祭，嘴上油腻沒擦就忙于公干。经公安、国土、建委几大家会勘，终于定罪四家为非法建房，决定当即戡乱，强令拆除。而章校长的“摩天大厦”， 同样没有手续，他们却视而不见，闭口不谈，仿佛那五官中眼耳口都因油晕太重而不幸短期失明失聪喑哑了。牛犟也玩了个四两拨千斤，坚持“改革”。他在大会上好像很配合，积极表态说“我拆我拆。但我爬不上房，等我找来工人拆好了。”这赢得会上口头表扬九人次(后教师填表，他曾多次当作殊荣记入档案)。于是，章校长强大的拳头一哈害(欠)打在了空气上。等赵镇长大军“退食至公，逶迤逶迤”散去以后，牛犟居然来到校长办公室拨通了赵镇长的电话。他拿起话筒报过了姓名，劈头臭骂道：
      “你妈R我哟！同样是学校非法批准，为何校长的副食商店为合法，我四人的建筑为非法？...骂你...骂你算松活了你！你只拆我们教员的房，好，你有那个劲过来把字签了，我马上去市委坐起告你！别走，我们马上来镇**屏蔽**见你！”
       牛犟把话筒重重地一搁，笑对校长等人道：“不好意思，诸位大人在场，我竟然嬉笑怒骂，有失恭敬、有辱斯文，还望海涵像太平洋、包容如天空，本人不胜惶恐之至，真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章校长等几个在官场上历久厮混之人，小心小胆早惊出了一身冷汗。
       牛犟果是硬汉，邀上马大哈三人直扑卫星城。把镇**屏蔽**找了个遍，竟虾（刨）不出镇长的踪影。
       于是，岛上后勤竞争又持续了一个学期。章校长终于“改革”得心痩，花发频添，满脸憔悴，主动让学校高价买走了他的大公司小企业，同时，也平价买走了牛犟四个牤子的建房材料。阿弥陀佛，竞争停息了，四人捡回了建食堂的本钱，终个只虛惊了一场。但令人难过的是，绿岛中学后勤改革竟胎死腹中，很对不起孬局长下文，不然，准有个大白胖婴儿分娩的。
       不知咋回事，这幕改革小闹剧，竟被载入了乌山市《改革年鉴》。今调出以飨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