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眼

solidmem

那是一个允许犯错的年龄。
水气淋漓的青葱年华，无论怎么涂抹都让人觉得美，觉出纯情朴朴和可待修正的希望。
去一个班里上课，突然感觉班里气脉与往常不同。以前，总有一股跃跃欲试蠢蠢欲动的气息在教室后方奔流逃逸，今日竟荡然无存。仔细瞅，原来教室后排座位上少了四个男生——那四个整日里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却可以对我“忠心耿耿”的“浪荡公子”。我面无表情地讲完课后，让学生们练习，踱到教室一角询问那几个人物的去向，原来他们偷了同学的钱物，被学校开除了。我有些惊异，知道他们平时表现不佳，却不料竟到这种程度。
我担任他们班的美术课，一周只有一节，对他们的了解并不十分透彻。这四个男生是我的得力助手，一旦有什么活计，他们总是争着抢着帮我干，我说只需要两人，可是他们谁也不让谁，把手举得高高的，似乎大厦压顶，最后无法拆解，只好都来。打扫科室卫生，地板拖洗两遍已经足够，可他们一定要四遍。往墙上刷涂料，本来一上午就可以完工，可他们慢工细作，一定要拖上一天。这固然有想与老师我亲近的成分，但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逃课，由于什么也不会，更不想学习，在教室里干坐着，不如活动身子肆意**更自在。期间，他们给我讲些学生们的奇闻轶事，还有对各位老师的喜恶褒贬，以及自己的思想状况……他们并不把我当做敬而远之的老师，完全是一个可以无所顾忌地倾谈的姐妹。而我对于他们的劝诫规箴，他们也应付公事般地含糊其辞地应承着，不然也不会犯下大错。
有今日之事，最大因素是他们本身思想不端，难道与任课老师就没有关系吗？他们这群稚嫩的初中生，像一块可以随意塑造的软泥，捏个岳飞便正气凛然，团个秦桧就祸国殃民。
他们还没有干透，还能够再塑，一次错误，终不能视为大奸大恶……我想，经过这次教训，他们必能深刻反省，重新规划自己，人生的一切都来得及重新开始。
又过了大概一周，我再去此班上课时，那股气流熏熏然略有所升腾，我看见其中的两个男生回来了。他们的气焰有很大收敛，待人接物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眼神中多了一层老成持重，对学习也不再不屑一顾。很多事情，单凭说教是无济于事的，只有亲身痛心彻骨地经历过，才知道该怎么做，挫折能加速人的成长。希望他们能改过自新，放下该丢弃的，捡起该背负的，青春像一支五彩的笔，怎么挥洒都亮丽可人。
回来就好。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在这里，小树都要长成大材。一棵树，假设旁逸斜出的枝条被斩断，就会在结节处留下一个疤痕，这个丑陋的残疾，被艺术地叫做“树眼”，是绘画中见精神的浓重一笔，那见证历史和沧桑的大大小小的眼睛，将越来越长久地凝视着世界，洞悉了真假善恶，明白了可为与不可为，终于内化为一种向上的力量，长成一株强壮的木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