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今年，莫失莫忘

小小女l

作者：苛责　　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将会在什么时候结束，我看见的世界变成了灰色，调不回来了。
　　我总是容易忘记一些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这是个不好的习惯，我比谁都知道这一点，但是，我改不了或者说，我不想要去改掉这个习惯。自私是个不论什么时候都不错用的借口。这谁都知道。但是也有些东西是刻进了记忆的，不管我们愿不愿意，记住了，就是记住了，忘不掉也逃不开。
　　我不喜欢说话用太文艺的方式，总觉的，这样太假，文艺这种东西，其实只适合在银幕上、在书本上才出现的。生活，是一件实际而又残酷的事。只要认真的活着过完每一天的人估计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即使是我这样每天虚度着人，也不能够免俗。就像幼时已经凋谢发霉的花环。
　　一，花环的约定
　　心理学家说，一个人的成长环境决定了大部分人的主要性格。因此，我经常就在想象我这样的人，将“吃喝拉撒睡，等死！”做为毕生理想的人是不是就是由于幼时的经历才会演变成这样的？可惜我回答不了。然后每到这个时候，记忆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弹出这样的一副画面：“石灰粉刷的墙，干枯的已经发霉的小花连成的花环缠绕了整面墙。”
　　怎么说呢，那个时候其实我还很小，但是身为农村来的孩子，我不能自免的过早知道什么叫做察言观色，什么时候不要去哭闹。哭闹不会给你带来你要的，能够带来的只有一顿难忘的教训，或许还可能是更加深刻的记忆。当然，这群娃娃里不会包括我，即使曾经，我连那顿教训都期待过。
　　那个时候能够拿的出来的玩具很少，因此只能自己在野外去寻找，例如一朵朵小花组成的花环。那个时候，那些花是春天里最受孩子们欢迎的玩具。
　　而我的花环开在了春天，缠在了春天，却也粉化在了春天。
　　后来我这样的告诉疏墨，然后，他沉默，最后直接回了我一句：“矫情。”那时，他在哪儿，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就只有他的QQ，他说，等我回来时，我就回去了。
　　我喜欢装小，套用现在网络上常有的一句话就是：“老黄瓜刷绿漆——装嫩！”不为别的，只是隐隐的有着一种想法，说不得有多傻或者其他，只是单纯的觉得，想回到过去，然后再来一次罢了。不过这一次我一定，一定，不在去编织那个花环了，即使我知道，那个花环其实是在那时对我的唯一安慰，而且，即使我不编，他也会存在。因此，在疏墨牵向我的手的时候，我说，我喜欢一个人，一个人就好。
　　但是空泛的没有结果的安慰在本质上其实就是一种错误啊？假设不是那个花环，也许我应该就不会对自己的人生没有期待了吧？虽然人的变化本来就是一种有许多的量的积累最后衍生为质变的过程，但是，那个花环是颗种子啊，一颗比野草还难以根除的种子，让我不知不觉一点一点的被影响到，然后，同化。
　　那时是疏墨说的，只要在我亲手摘够足量的花，然后一朵一朵的编织串联起来，最后挂在自己的房间里，等花枯了的时候，我家的大人就会回来，回来接我，或者，回来陪我一起数花瓣。花环越多，心越诚，然后，神就会听见我的祈祷。
　　长大后，我不再相信神，也绝不会祈祷。
　　我选了最常见也是田野中最多的黄色小花，捧着满怀后编织了整整一个下午，最后在傍晚的时候不得不回去那个只有我一个人的家。疏墨帮我准备好的饭菜孤孤单单的摆在了大堂的四方桌上。也就是那一刻，我才愿意相信疏墨，相信那两个人，那两个人会在花环凋谢的那一天回家，回到这个地方。用我初生的饱含期待的心情和信念全副身心的相信着。我不想一个人，六岁的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谁也没有的家里，待在冰凉的空气里。
　　我害怕一个人，即使知道疏墨会陪着我，但是，他不是我家大人。对一个孩子来说，即使有疏墨每天过来陪我一段时间，但是，那终究不是家人。因此我会在夜晚一个人睡在被子里冷的哭，会想要父亲，想要母亲。
　　然后呢？然后是什么？啊，对了，记起来了，然后，花，一朵，一朵的谢了，我拼命的浇水，结果都是没用，那些失去了根茎的花，凋谢的快的我只能看着哭。那两个人还没有回来，没有回来啊，你们怎么能这样快的就谢了？
　　我想他们回家，因此用花环来祈祷，我想他们回家，因此祈求花不要谢。
　　只是，花最终还是谢了。
　　大概，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们不会回来的，可能不是永远不回来，但是，至少那段时间里，是不会回来的。
　　疏墨说过，他那个时候就是看着我整天看着路口等我家大人，每一天，每一天，脸上像是要哭一样，没有精神，因此才出了这样一个主意让我转换注意力，但是后来看着我将已经干枯发霉的野花揉碎扔在了路口的地方后，他说他后悔给我出的那样一个主意。
　　而我的回答其实很容易猜得到，只是无所谓的耸肩，毕竟，我已经不再对那两个人，我家的家长抱着什么特别的想法。再说，我也很明白，那时候的疏墨其实也只有八岁而已，一个八岁的孩子，能够想得到这样一个就是现在也堪称浪漫的招式，已经很很好了，我们不能强求一个八岁的孩子能够想的那么深远是不是？
　　于是，我的春天也腐败在了那个春天，那个干枯发霉的花环上。
　　二，一个人其实也不错
　　读初三报名的时候，疏墨从高中辍学，带着高二整个学年的学费和生活费消失在了陵城。这个决定在做之前他谁都没有告诉，但是我知道，因此，我是看着他登上绿铁皮的火车，就像当年我还在小时候的时候，邻居牵着我看着我家的两位大人登上这条又长又丑的怪兽，从此就在也没见回来过。即使后来村里通了电话后也不见一个电话是打来找我的。
　　以前我还会哭着闹着求周围的人，希望他们能够带消息给那两个人，让他们回来一次。只是后来我终究是学的聪明了，不在提这些要求，我只会在村子里的三姑六婶说，不用麻烦他们了，他们在外不回来也是为了能够多赚一些钱，让我过的更好而已，现在，我这样已经很知足了。我知道的，那些村子里的人每次表面上虽然都在说我可怜，但是，在背后都是在嘲笑我，并且拿我当做反面教材。我听过一个对我最好的一个邻居大妈对他的儿子说：“你要听话，不听话的话，我就不要你了，你就会像隔壁的小牙那闺女，一个人吃饭过年，做什么都是一个人。她啊就是不听话，他老子娘才不要他的，最后是要被阎王拖下地狱的！”
　　那时候疏墨冲了出去找那个大妈理论，结果被自己家的老妈拉回去胖揍了一顿。后来他告诉我，说我不会下地狱，我很同意他的说法，不过理由和他的绝对不一样，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神而已，既然没有神，那也不会有地狱，再说，我一直觉得在等待那两个人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身在地狱了，那么我还怕什么？
　　现在疏墨也走了，通过这条会吃掉我所有美好回忆的怪兽。其实我也有冲动想要阻止他的，但是，我也同样的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疏墨的心很大，大到这样一个农村的小地方，这样一个只有最基本设施的小城容不下他。我还记得，那天的是个不错的天气，太阳很高，风是微微的带着含蓄的感觉吹着，他背着一个小小的书包，连一件衣服也没有拿，就这样跨步走进了绿铁皮的大怪兽。从头到尾，我就站在他的背后，但是他一直没有回头，一次都没有。
　　对了，也就是那样的一次，我了解了自己的记忆力有多么的好，很多和很多的，小时候的生活细节都印在了脑子里。当然，现在的我已经全部的忘记了。不高兴的记忆就要摒弃，这是我看着自己房间里的那台老式熊猫牌黑白电视机学会的第一个大道理。
　　第二个就是宅，当然，当时我并不知道什么是宅，只是能够之后在独独属于我的世界里，拒绝别人的打扰，这让我能够莫名的安心。于是，我开始了宅女的旅途。
　　一直以来，我在学校的成绩都很不怎么样，说白了就是不喜欢看到课本。但是讨厌课本不代表我讨厌看书，我很喜欢看课外书。在学校组织学生捐建了一个小图书室后，我就彻底的陷进了那里。我很喜欢看书，特别是小说故事之类的书。喜欢看着书里的人物哭，笑，狂。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书里的人物那生动的情感和表情，现在知道了，却也说不出口道是喜欢了。
　　看书，看故事小说书，这个喜好一直持续到我高二结束，高三的时候，我家大人终于有了除了带钱打钱回家的另一个消息，相比那个消息，我突然觉得该庆幸的是，我家大人竟然还记得每年寄给我钱，要不这些年我一定饿死。
　　在那一年中秋节的时候。那年我郁闷的在月考的卷子上写下了“枯枝打树，唯落叶簌，非同根，无关紧要。”然后收到班主任石老头的一堆名为“不知所谓”的训话。接着一个晚上都坐在了自家的墙角，看着外面天空上挂着的月亮。
　　像我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是为了悲伤一个人的中秋，我连在新年年夜时候电路中断只能摸黑看别人放烟花都经历过，还有什么会让我悲伤？因此早就没有感觉了。我只是好奇，好奇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中秋的月亮像银盘，我就觉得，顶多像一张春卷皮而已，为了一张春卷皮想家人，那些个古人，那些个学者，也真是够蠢的。研究春卷皮到一夜没睡，早晨的时候才想起起来，我也挺傻的。幸好中秋节不用上课，于是有了补眠的时候。然后，疏墨寄给我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
　　接起电话后，里面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说话，他说，“小牙！”。
　　啊，难得，我尽然连这种细节都记得，我还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不过也好，记得的话，就代表我的记忆力还没有烂到那种无可救药的地步。疏墨就无数次在QQ里被我问道他时谁的时候说我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脑子全部被人按进罐头瓶里忘记放出来了。现在这件事可是个佐证，能证明我没有他说的那么笨呢！
　　好像扯了很多废话啊，不过不能怪我，毕竟我接过电话的后，除了那句小牙，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而且，都十几年没有勾引任何的接触，我怎么知道电话的另一边可能是谁。而且，我也没干什么缺德的事。甚至我还特有礼貌的问他是谁了，他不说话后，我也很礼貌的请他先挂电话，以示尊重。结果他还是不说话，我就只好自己挂断电话了。我可没有那个电话听静音的兴趣。后来，后来电话又响了，还是那个陌生的号。这次又是一句话，不过这句话的威力挺大，至少我就被煞到了。他说：“小牙，我们回来了。”
　　换我沉默了许久后，我说：“你打错电话找错人了。”我那个时候已经是很标准的宅女了，而且自从读初高中后因为要上早晚自习因此根本不可能认识什么中年人，还能让人家多我说“我们回来了”这种话。说实在的，那个时候，在疏墨走后，我就已经是谁都不亲的性子了。
　　“我是你爸。”
　　“哦。”我家大人最后添的那句确实有够惊悚的，还好我抗压能力强，于是我回了一句更加绝的“我以为我家那两口子早没了，你哄人也找个好点的借口。”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有添上了一句，我说：
　　“其实，一个人挺好。”
　　三，吃喝拉撒睡，等死
　　大一的时候，第一次上思修课，那个可爱的老师问我们对于未来的理想是什么，还让我们各自当堂写出一篇关于理想的作文，规定要八百字。听着他的题目的时候我就乐了，至于后面的八百字要求，抱歉，我完全没有听到。。于是我大笔一挥，十分豪爽的写下了“吃喝拉撒睡，等死。”七个大字，然后就开始趴桌子上睡觉，前一夜看小说到了凌晨四点，早困死了。
　　后来辅导员也找我去谈话，而他手上抓住的就是我的七字大作。可怜我被说的都快分不清方向的时候终于被放了回去，接着上Q的时候看到同村的人给我发的一条信息：“你爸妈离婚了。”我不清楚这个人发这样一条信息给我的原因，别人家的家事不知道关他什么事。再说那两个人吵着要离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只是每次都以我做幌子说舍不得我受苦遭人白眼骂没爹没娘，因此才不离。还别说一开始我还真是挺感动的，感动到特地留言告诉疏墨这个消息。结果一看到自己的网名我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我的网名是孙悟空，个性签名：天生地养，谁也不操心。
　　感叹，没爹没娘的娃啊，好像疏墨那小子还由于这些话没少被他妈胖揍。果然天生地养，谁也不操心。那时，我才刚刚进大学，一天的课表还没上完，结果，他们就离婚了。还真是是行动派，有魄力。
　　后来看见了他们的离婚案子，得，都闹上法庭了，也够时尚的，我翻过他们的档案资料，面里争论的最多也是最细致的问题是，离婚后夫妻双方的财产分配。还别说，虽然十几年里我没见到过他们，但是他们到真的在外面闯出了一番天地，也挣得了不少银子。可惜也应了那句老话、俗话、至理名言的话：“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我家那两个大人中的一个，挣得大钱了，于是变坏了，看不起另一个了，接着另一个被看不起的就受不了了，于是也变坏了，于是，有钱了，然后更加的坏了。
　　“离婚协议书上唯一的与我有关的就是，每人每月都给我三千。这回他们更加让我感动，谁都没提我归谁，反正法律上我已经成年了，他们也就更加的逍遥快活，没个拖油瓶，谁都自在。”我在QQ上这样告诉疏墨的，然后我还说，“老家的房子，他们没人要，说是穷乡僻壤的，于是也就留给了我，现在我啊，已经成为小资一族了，就是有些研究生毕业了都不定能够拿六千块一个月，还不用买房，幸福吧？我现在的人生可就真的就剩下一件事了，那就是，吃喝拉撒睡，等死。”
　　“疏墨，你在哪儿，我突然想哭了。”等我打完字发过去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干了见什么蠢事，什么想哭，我只是感觉有点闷而已：“呐呐，我开玩笑的，你也知道的，我已经有十几年都没哭了，我啊，早就忘记了什么叫做哭了。”
　　“等我，等我回去，我会让你可以尽情的哭。”疏墨过了好久之后才回了这样的一句，然后下线。
　　一下线就下了三年。
　　四，我也坐上了绿铁皮怪兽
　　一直以来我都是被留在最后只能看着被人背影的那个人，这种滋味很不好受，因此我也想大大方方的自私一回，我不喜欢看别人的背影，也不喜欢做别人的背景图。我在原地等了疏墨两年，第三年，我直接锁了自己的房子离开。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儿，只是突然也想坐一次这个披着绿铁皮的大怪兽，即使我知道，没有人在我的身后看我的背影，也没有人会期待这个怪兽会带着我回来。
　　于是我坐上了一直以来都拒绝踏入的绿铁皮大怪兽。
　　那小子，听说发达了，在外狠赚了一笔钱，又听说，他成了别人倒插门的女婿。我偷偷的打听到了他的地址，然后看见他和他家的那位一起闲逛在超市里争论着买菜的事，那时候他的笑容平和而美丽，就像当年为自己出头后挨到自家老妈胖揍后的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他，我突然就觉得自己找过来是个错误，一个极大的错误。我还记得，他的博客里曾经存在很久的一句话。
　　他说：“我心里一直有一个人，我希望他能在某一天可以尽情的哭。”
　　然后，我听着大怪兽发动时呜鸣的声音。
　　是在代替我哭吗？在我已经哭不出来的时候？
　　疏墨，呐，我也算哭了是不是？即使是一个人，即使没有泪了，我也哭了啊。